流感之战，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dearhang

流感每年都有，为什么今年特别厉害？

的确，除了不规律的各种禽流感外，季节性流感从 11 月开始贯穿到次年的 3 月。



但与前两年「平淡」相比，今年流感，因为型别特殊，没有被今年的疫苗保护所覆盖到，民众对流感的认识被媒体密集报道刷新，这带来的直观感受便是，只要沾上「流感」两个的都会火，无论是文章阅读数、药品还是人名。


从生活起居、神药良方到代茶饮方，官方与大众，传统与新型，科学循证与经验科学交杂得进行宣教。


在国家疾控中心官网，冬季流感流行情况与防治知识问答专题，除了我国今年优势流行毒株 Yamagata b 系与生产疫苗的不匹配外，其他均是历年流感季耳熟能详的信息。


流感病毒易变异，且全人群对其易感，根据世界卫生组织 12 月 14 日的统计，每年多达 65 万人死于由季节性流感引起的呼吸道疾病。去年 8 月，香港流感肆虐，《人民日报》发布消息：「香港流感今夏已致 307 人死亡，人数超越 SARS 期间」。


有网友在评论区留言：流行性感冒每年都有，感冒谁还没有过，又不会死人。





「又不会死人」
「去打流感疫苗？浪费那钱干嘛？」在去往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路上，司机师傅这么评价我的想法，其实不是他一人，包括身边医生在内对流感疫苗的态度也不积极：「打了也没用，还是会感冒，在家买点药备着就好。」



这让我顿时联想到某药在市面上被抢购一空的情形，但根据国家卫计委最新发布的流感防治指南，里面明确写着，诊断主要结合流行病学史、临床表现和病原学检查；注意与普通感冒、其他上、下呼吸道感染的鉴别诊断，而治疗的药物更是有「医师指导」的前提。

确定诊断病例
有上述流感临床表现，具有以下一种或以上病原学检测结果阳性：
1. 流感病毒核酸检测阳性（可采用 real-time RT-PCR 和 RT-PCR 方法）。
2. 流感病毒分离培养阳性。
3. 急性期和恢复期双份血清的流感病毒特异性 IgG 抗体水平呈 4 倍或 4 倍以上升高。

实验室病原学检测也是世界卫生组织在统计流行性感冒死亡手册上明确标注，在死亡人数源头上，手册指明三条主途径：

• 严重急性呼吸道感染病例监测点
  [/*]
• 医院内因急性下呼吸道感染(ALRI) 住院的患者
  [/*]
• 病毒流感样疾病监测点
  [/*]
  

除此之外，流行学、观察性研究和流感疫苗临床实验数据也算在内。但国家层面全疾病的统计数据有严重缺陷。因为死亡统计方法的不同，因流感致死的人数在各个国家的结果也不一样。


流感容易引发患者原有疾病，如此一来，患者即使因流行性感冒诱发心脏病、高血压等入院，最后死亡证明上可能登记的是高血压、心脏病而非「流行性感冒」。


「流感致死统计数据被低估是国际社会的普遍共识」，这是美国 CDC 流行性感冒网页上的一句话。


也正因为如此，美国等国家按照「流行性感冒相关并发症」死亡人数来计算，包括肺炎和流感死因归结、呼吸和循环系统死因归结，其中，呼吸和循环系统疾病致死人数又被列为首要统计数据。


宁说重，不漏空。


按照此类计算模型统计算来，从 2010 年～2016 年间，美国每年因流感诱发的疾病多达 920 万～6 千多万 ， 14 万～71 万住院人数， 1 万 2 千～ 5 万 6 千人死亡是在情理之中。




来源：美国 CDC




「我国流感死亡统计口径还未与国际接轨，民众对流感致死率的认识存在误区」，拥有多年公卫经验的陶黎纳医师分析了自己的看法。





来源：2016 年全国卫生统计年报




今年 Vaccine （2016 年影响因子 3. 235）分析了北京 2007 年针对 60 岁老人免费接种流感疫苗的样本调查，研究学者随机纳入  1673 份调研样本，结果发现 2012 年北京 60 岁以上老人的疫苗接种率为 38.7%（世卫组织设定的理想目标是 75%）。从侧面说明，价格因素并非该人群选择接种疫苗与否的首因。


调查发现，接受医学知识与机构宣教程度不同，对民众疫苗接种率有很大的关系，大部分被访老人不接种的原因是认为「流感不需要接种疫苗」。


《中国公共卫生》2013 年发表的关于流感大流行期居民流感疫苗接种影响因素调查中，在未接种普通季节性流感疫苗的人中约 62% 的人认为没必要接种疫苗。21% 左右的人不知道该去哪里接种疫苗，另分别有近 6% 的人表示对疫苗缺乏了解，5.5% 左右的人称因为其需要自费，剩下近 4% 近 3% 的人分别对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表示怀疑。






不主动
众所周知，流感疫苗在我国属于第二类疫苗，大部分省份还是基于自愿、自费的原则接种，即使在北京、深圳等地实现免费接种的地区，会有民众对仅收取材料费的接种不解：「不是免费么？」




2016 年山东疫苗事件爆发后，经警察查明，所有涉案疫苗均为儿童、成人用的二类苗，多达 25 种。这加重了原就风声鹤唳的第二类疫苗市场，工作人员为避嫌更不愿多提：「这又不算工作指标，又沾钱，谁会没事找事儿？」


所以，这也不难解释，第一类疫苗在政策导向、健康宣教、机构设置等层面上「独霸天下」的局面。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推荐，流感疫苗除特殊情况外，适应全人群接种，每年一次，这意味着理想状态下，流感疫苗市场需求量应该约等于全国人口总数。


根据 2017 年 11 月美国 CDC 的最新数据：6 个月以上全人群接种率为 38.6%；6 个月 ～ 17 岁人群接种率为 38.8%；18 周岁以上人群接种率为 38.5%。


我国的情况呢？


北京某疫苗生产企业的品牌总监李沛诚介绍了我国流感疫苗的流通程序：「按照新的疫苗流感管理条例，二类疫苗由省级招标，各区县疾控在省级平台采购，疫苗企业负责将疫苗直接配送至区县级疾控中心。而区县提交订单数据也是来自最基层接种点汇总的需求。目前还没有听说流感疫苗供不应求的情况。」


而具体生产何种流感病毒毒株，是基于世界卫生组织管理下的全球流感监测及响应网络（即 Global Influenza Surveillance and Response System，简称 GISRS），在每年 2 月和 9 月针对南北半球下一个流感季的优势流感毒株进行预测性推荐。




GISRS 今年给北半球预测的优势毒株中不包括今年我国冬季流感流行的优势病毒乙型流感 Yamagata 系，疫苗对这一型别不具有保护力。


李沛诚介绍「按现有鸡胚生产工艺，北半球每年 2 月底 3 月初获得毒株，6 月末到 7 月初开始流感疫苗陆续上市，直到流感季节结束。」




来源：丁香园 「Insight 数据库」


数据显示，2017 年，疫苗签发单位中国药品生物制品检定研究院（简称 中检院）总共签发约 2900 万支流感疫苗。




来源：丁香园 「Insight 数据库」


从 2016 年疫苗签发总量（2417 万）与总人口（138271万人）比率计算，当年我国疫苗接种率为 1.7%，这数据因为还未排除未接种完、过期的折返、损毁数量。


这也印证了国家疾控中心官员冯子建日前的公开发言：「大概每年供应市场的有 2600 万，但只能打到 2000 多万，总体接种率在 2% 上下浮动」。


根据美国疾控中心最新数据，截止到 2017 年 12 月 15 日，全美已分发流感疫苗1.503 亿剂，整个 2017～2018 流感季有望达到 1.66 亿剂，而中国的流感疫苗接种相当于美国 1980 年代初期水平。





传播的延时
「缺少正确流感知识的民众被媒体报道左右，当舆论蓬勃时，大众便扎堆去接种；一旦舆论不关注，接种就弱了，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位在防疫站工作多年的人士告诉丁香园。



北京某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一如往年，在疫情爆发前就储备好今年冬季流感疫苗，「按现有鸡胚生产工艺，北半球每年 2 月底 3 月初获得毒株，6 月末到 7 月初开始流感疫苗陆续上市，直到流感季节结束。」


话糙理不糙，回顾 2010 年到 2017 年的全国流感疫苗签发总量趋势图和历年流感疫情舆论趋势对比看，每一次舆情小高峰都助攻了来年的疫苗接种，最为明显的是 2013 年 3 月底甲型 H7N9 型禽流感爆发，当年接种率低，但 2014 年有了攀升。




来源：丁香园 「Insight 数据库」




微博指数，搜索关键词「流感」
最早有记录日期为 2013 年 3 月


根据美国 CDC 推荐最佳流感疫苗接种期是每年 10 月底，因为疫苗抗体有效期要在接种后 2 周才开始发挥作用，当然，即使错过最佳时间，接种疫苗也能提供保护。


换而言之，舆论对疫苗接种有助攻效应，但却是延时效应。流感被媒体报道或成为热门对促进民众注射疫苗没有明显的意义。


潮涨潮落的舆论下不变的是来势汹汹的流感，只有兼听权威信源，掌握充足的流感知识，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生死。